——杜晓春山水画释读

□  杜少虎  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后

在表达人类的精神生活层面，山水画可谓声情并集，与造化争神奇，常常在荒天古木的幽淡意境中隐涵一种宇宙豪情，让人游心所在，恍然沉浸其中。也正是这样的原因，孔子很早就把观山赏水看作是“仁智之乐”，看作是人类生命情调与自然景象交融互渗的审美活动，这种思想奠定了“山水以形媚道”的基础，所以，山水画从此之后成了画家抒写情思的媒介，并且一直受到文人墨客的极力推崇。

杜晓春的山水情结始于三十年前，在苦学西洋素描、色彩的备考阶段，他就对山水画一往情深，常忙里偷闲拿来《芥子园画谱》、《马骀画宝》等传统绘画书籍临摹观望，当时每与他聊起山水画，晓春便眉色飞舞，如数家珍般地道出无数种“皴法”，比如“披麻皴”、“斧劈皴”、“雨点皴”、“荷叶皴”、“解锁皴”、“金碧皴”、“没骨皴”等数十种山水画用笔的方法，甚至对临摹古代山水的感悟，他都与我们一一分享，这在对中国传统绘画不甚了解的考生中，常常引来羡慕的眼光。

时光荏苒，三十年弹指一挥间，三十年后，杜晓春已然成为中原山水画坛的一员骁将，其艺术成就和影响亦已开始逐渐向全国扩散和传播。当然，他今天取得的成就和他对山水画始终如一的挚爱和持守不无关系，而且同他开阔的艺术视野有着很大的牵连。1997年，他负笈京津，赴天津美术学院研究生班深造，一方面受到白庚延、霍春阳、何家英等著名画家的提点面授，另一方面，凭借自己的勤奋努力，一周一次前往北京中国美术馆观摩习画，期间投师访友，接触了诸多名家，两年的时间，使他在艺术上大获裨益，站在了新的人生起点之上。期间尤为重要的，是晓春凭借深厚的实力和勤奋学习精神，赢得了当代著名山水画家白庚延的特别赏识，先生慨然收他为入室弟子，从此他的山水画无论在观念或是技法方面，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。

南宋时期的鉴赏家赵希鹄曾经要求画家具备三个方面的修养：“胸中有万卷书，目饱前代奇迹，又车辙马迹半天下，方可下笔。”（赵希鹄《洞天清禄》）虽然世人对画家的要求有些过于严苛，但许多画家仍把董其昌“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”的箴言奉为信条。经历了三十年艺术生活的蒙养和磨砺，晓春在绘画上渐入佳境，他直接从北派山水画家的鼻祖荆浩的山水画中汲取营养，并糅合关仝、李成、范宽、郭熙等诸家之长，以山水画“崇高浑厚”的美学意蕴为追求目标，无数次深入太行山区写生体验，创作出了一批墨法精微、烟林清旷的水墨山水画，这些画山谷郁盘，云水飞动，峰峦雄厚，势状雄强，颇有北方山水雄浑质朴、深静悠远的艺术风格。

《边关明月》是晓春2000年以后创作的代表作品，他用笔任意挥洒，于烟涛水色中注入自己的情感，达到了“默与神会”、“心物契合”的境界，在墨法上他建构了自己独特的“破墨山水”语言图式，其作画颇有独到之处，他先用亦笔亦墨的线条落在纸上，再以墨色渲染，利用墨色中干、湿、浓、淡的深浅变化使笔墨互济、相互掩映，这种画法最大的特点，是画家以水墨的神采替代了颜色的神韵，具有“山不待空青而翠，凤不带五色而綷”的清润效果。

善用“活墨”，是晓春的最大特点，这一点，在近期的作品中凸显了出来。创作于2012年的《村边小溪》和《太行咆哮》作品是他的“得意”之作，与他在全国第四届山水画展获奖的入选作品《太行浩气》相比，虽然缺乏了势大力沉的险峻之美，但却增添了清新的趣味和空灵的韵致，由此可以看出，作者在通过“以心接物”的体验之后已开始向“丘壑内营”的阶段迈进，他用墨应手随意，自然天成，仿佛受到墨痕形状的暗示，让他在复杂交错的干、湿、焦、润中仔细辨别出精微的墨法层次，以表达自然界的万千气象。

在晓春的水墨山水中，我常常也能感觉到江南烟雨的秀润之气，以2014年创作的《千年嵩岳憾古今》为例，其山势险峻，石体坚凝，烟霞环绕其间，云雾飞动，冲融而缥缈。作者刻意以斧劈皴法表现北方山石的质感和刚健苍劲的意蕴，而以清淡秀润之南派山水之笔法曲尽蹈虚揖影之妙。在这里，画家把道家“虚无”的哲学思想融会贯通，营造了“独与天地精神往来”的空灵境界。

晓春是一个朴实、澹泊的人，也有些“超然物外”的精神气质。这种心襟气象，是画好山水画的基本前提。许多年以来，山水画始终是他的精神寄托，他一直不为外界的各种诱惑所动，而去潜心研究山水画的真谛，其执着精神常常令我感动。然而，在众声喧哗，江湖术士泛滥、利益至上的当今画界，真正能沉静下来作画谈何容易？因此，我希望晓春能够继续坚持山水画的纯真梦想，淡泊名利，一心向学，因为惟其如此，在艺术上才能够达到登高远望的境地。

2014年7月16日写于北京